【周黄】海色
人类一切文明的最初形态是巫术，巫术的自然率来自于神，当事物的产生与发展之间出现了必然的因果链条后，便产生了宗教出现了信仰。
书籍之中白纸黑字此时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在周泽楷的眼前并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可此时科学成为了不科学，而不科学就像电影中演出的一样又出现在了此处。
人鱼是传说，可也是真的。
周泽楷有些受到了惊吓，可并不觉得意外，他怔怔的望着远方此时海面平静波光粼粼，可他的内心却扬起了海啸席卷着他的思维。他又想起来了临走前的晚上和母亲通过的电话，关于自己孩子的童年似乎是刻在了妈妈的记忆深处，她总说自己小的时候曾经想过要娶一只美人鱼回家，又想到了临走前书架上从天而降掉落在脚边的那本小说，小说的序章提到过的那篇香港人鱼录也曾让他疯狂的寻找过是报道的真实性。
大海，照片，少年与人鱼，千丝万缕捆绑在一起。
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被热情的渔民安置到了临海很近的一间小屋中暂时居住，小屋被搭建在礁石边上，推开门就可以看到大海，临到傍晚海水有些退潮，也许等他们三个一觉睡起来就又会漫过沙滩拍打礁石，江波涛笑嘻嘻的说我们这是出差一次还住上了最高档的海景房。
“我们夜里起来要出海打鱼，怕吵到你们。”渔民似是怕他们三人不满意解释说。
三人均摆摆手表示没事。
说起来他们采访的这位大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由于常年生活在海边而被晒出了一身黝黑的肤色，他说他姓海叫做海图，似乎是以前父母希望他出海打鱼时不会迷路。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女儿，手里还抱着整齐的被褥来为三人铺床。
“我叫海泠。”她轻轻开口。
与海风以及耳边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梦了一夜，第二天三人便跟着海图乘坐上了出海的船，准备向海洋深处去，想着碰碰运气或许可以遇到海豚，吕泊远把他手里70mm的镜头小心翼翼的套上防水袋，希望运气好可以多拍几张照片。
“我小的时候这周围的海豚可多了，都是成群的，我们都下去一块游泳。”海图说道，“可惜这两年海洋环境不好了，不光是海豚不来，就连鱼也少了。”
海图的有些抱怨的说着，一边又加大了马达的频率让船走的更快些，“那些海豚有时候没事就喜欢在退潮的时候往沙滩上凑晒太阳，结果又不会回去了，我都记不清把多少只弄回海里了。”
海图还在向三人诉说着，因为与大海亲近，所以对于海洋生物他有一种熟悉感，耳边还有船尾马达的嗡嗡声，迎着海风此行竟是连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点可惜。”等船又回到了岸边时江波涛轻叹了一声。
“哎没事没事。”海边长大的豪爽的大哥拍着他的肩安慰着，“你们住的时间长总会看到的。”
虽然对第一次出海就能碰到海豚不报太大希望，但三人多少还是有点沮丧。
“我的采访稿已经整理好了，回去可以写出来，泊远给相机充上电，明天再去看看能不能拍几张照片。”
“好。”吕泊远随口应答着，“江副我今天给你拍了好几张，你要不要拿去发个朋友圈，还有社长你要不要。”
“我就说你镜头一个劲的对着我干什么。”
二人笑着围了过去，蓝天白云下看着竟是自带了滤镜一样美丽。
“要是我们这一星期都碰不到海豚怎么办。”发完朋友圈的吕泊远也就随口说了一句，“要不我去给海大哥拍几张单人照回去再找个海豚的照片把他P上去怎么样。”
“不行。”周泽楷随即摇摇头拒绝，“造假。”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给它们喊一嗓子说你们赶紧拖家带口的往这边游吧。”
也许是笑话太冷周泽楷勾了勾嘴角一时也没接上话，倒是点亮了一边江波涛的眼睛。
“对呀，我们可以把海豚‘喊’过来。”
“江副你什么时候还去学了个海豚语？我只听说过唱歌的那个海豚音。”
“我是说我们可以用超声波，模拟一下海豚的叫声试试。”
说着江波涛从旅行箱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电脑，插上无线网卡飞速的浏览起了网页，一时间刷出了大量的信息让三人有些猝不及防，在初步筛选后也得出了结论。
“或许可行，海豚的声音分两种，一种用来定位一种用来交流。”说着他打开了一个刚刚下载下来的mp4文件。
“就是这种像口哨一样的声音。”
回荡在屋里的是一阵一阵尖锐的叫喊声，这对耳膜的穿透力极大听起来非常不舒服。江波涛移动着鼠标将滚动条又向上移动了一些，这些尖锐了口哨音戛然而止，但电脑的显示屏上声波的线条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跳动着。
“人耳能听到的频率上限是两万赫兹。”江波涛随即解释道，“现在这些声音大概是在十万赫兹左右，八万到十五万正是海豚们日常交流的声音。”
说着三人竟有些激动，再三确定了这些声音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也对海洋生物无害后三人决定将这个计划变成实际。
“不过现在我们需要一个防水的录音机。”江波涛认真的说到，却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
确定了计划的三人行动力大大爆发，当晚就借了海图大哥家里用来运海鲜的小面包车就驱车赶往市里，还好都不是路痴手机导航也提供了便利，一路上只回荡着机械女声的“您已超速，您已超速，您已超速......”
录音机是黑色的，单手就能包住，里面有储存卡，江波涛把从网上下载下来的音频文件移到了储存卡里面装好后三人又犯了难。
“谁去放？”
“那么远怎么去呀。”
“扔？”
“社长我可没那么大的臂力，再说把录音机磕坏了可不就没得看了。”
有道理啊。
再三犹豫之下三人还是决定去借艘小船，来到海图家里的时候家中只剩下海泠在，勉强表达了想出海的愿望后小姑娘却是一个劲的摇头。
“不行，危险。”海泠试图劝阻着，“爸爸不在没人会驾船。”
一边说着小姑娘还是忍不住一边用眼睛偷偷瞟着周泽楷，竟是又脸红了起来。江波涛吕泊远二人一看有希望啊就在背后把周泽楷往前一推退上前去，一边化身捧哏逗哏说起了相声来。
“你看他，这身高着体重，不是我说他就是我们那什么什么帆船比赛的第一名。“
“对对，从小在海水里泡大的。”
“他能从东方明珠游到奥帆中心。”
“夸张了吧。”江波涛小声提醒着。
再三吹牛下小姑娘还是抵挡不住美男的诱惑点了头，她将三人领到一艘小船上又仔细的检查了救生衣叮嘱他们不要往深海去而她自己还在岸边紧紧盯着小船深怕发生意外，好在三人只是游出了十多米外稍作停顿又绕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周泽楷在背后悄悄对其余二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也许是到了海洋涨潮的时期了，翌日早晨同海图一起出海的时候竟真的遇上了两只白海豚在水下嬉戏，猜想着其中更多的原因是海洋下录音机的作用。
“宽吻海豚，还有只母的。”海图也明显的感觉兴奋，“海豚是群居动物，我们下午再来可能会有更多。”
紧随海图大家吃完午饭后再次出海，果然同早上预料一般海豚多了起来。
“没想到还真能碰上。”有些兴奋。
他将船停稳后脱掉了上身的衣服便跳到了海水中游了过去，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亲昵的抚摸它们，吕泊远趁机举起单反调整光圈找了几个满意的角度按下快门拍了还几张。
“看！鱼群。”有人眼尖的发现了。
“是沙丁鱼。”
浅海偏绿，阳光强烈，成群的沙丁鱼在水下熠熠生辉，还有海豚在其中穿插的游来游去。
“好美。”周泽楷感叹。
饶是见到海豚太高兴又有鱼群作伴，一直到回去三人都没想起来水下还有个录音机的事。
“我们这算是提前完成任务了？”
“对呀，江副看看我这几张拍的是不是特别好。”
“嗯，那咱们就再住上一天后天走吧，我明天再打个电话订机票。”
意外的效率高让周泽楷也有些兴奋，他给屋内的二人打了声招呼想在回去之前再四处走走，大脑发出的指示全身配合着执行，走着走着周泽楷又走到了照片中礁石处。
小岛中突起的一块礁石与周围格格不入，而它之上又有着树荫遮盖。
有人朝他脚下扔过来了一个东西。
“喂！”
周泽楷就感觉好像是听到了有人叫他。
“喂你不要往上看，向下向下我在下面呢。”
调整了下视线周泽楷果然看到了一个人趴在礁石上气呼呼的看着他，“这是你们弄的吧，昨天晚上可吵死我了，让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原来是这个东西一直在响。”
小小的黑色的方块型物体，周泽楷认出来那是他亲手放下去的录音机，此时上面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显示着它的电量即将耗尽。
“这是你们弄的吧，昨天晚上可吵死我了，让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原来是这个东西一直在响。”眼前还趴在礁石上的少年气呼呼的说着，一边说还在展示着自己很生气一样的拍打着水面表达内心的不满。
“对不起。”周泽楷是真的感觉抱歉，“想叫海豚。”
“哈哈哈。”少年一个没忍住的笑了出来，“哪有海豚能叫一个晚上，你看今天游过来的那群以为这有同伴才来看看，没找明天肯定就游走了。”
解决了噪音源的少年非常高兴，他双手向前一撑借力顺势爬到了礁石上坐了下来。
若是说刚刚还在水下的少年身形周泽楷没有看清，那么此时上了岸后完整展示在他的面前此刻看了个一清二楚。
“过来过来，坐这里。”少年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对着周泽楷说，“我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周泽楷小心走过去慢慢坐下来，两人离的很近，稍微动动胳膊都会碰到对方，他注意到身旁人的脖颈侧有几道像刀划过的伤口，现在已经闭合服帖的紧挨皮肤，想想觉得那应该是腮，用来在水下呼吸，他还注意到对方的胸膛起起伏伏，随着他上岸后空气从鼻子吸入到达肺里过滤后在排出体外。原来是有两套呼吸系统，发现了这一点后周泽楷非常惊讶，人鱼哪里是人类的亚种，他们分明进化的更加完全，或者说他们应该是海中的霸主。
果然这种生物无论看第几次都会觉得惊讶，他调整了下呼吸小心的开口问。
“你会说话？”
“我靠你竟然在惊讶这个。”看起来此时对方更加惊讶，“我也是活了好多年的人了就是天天听我也听会了，更何况我还这么聪明。”
传说，神明。
周泽楷拿出了放在口袋中的照片看了看。
此时人鱼少年洋洋得意的说着，似是跟满意自己目前的样子。周泽楷想到之前在书本中看到的说人鱼是海洋生物在进化过程中未完全进化成功的一个亚种，可又有资料称人鱼的智力超群，甚至与人类不相上下，甚至他们也可以称作为“水人”。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少年，或许还不能够将他叫做少年，不知他究竟是活过了多少年，此时看起来不过青春期少年，周泽楷想到书中提到的人鱼似乎都很长寿。
哪里是传说，哪里是神明。
周泽楷笑了笑，他分明就是人类，我们是陆人，而他则是水人。
“我叫黄少天，原来不知道是游到那个岛上听到过这个名字然后我就决定我叫黄少天了。我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还是最喜欢这里，又安静气候又好还有美食吃，你不知道这海下面鱼的肉有多好吃！直接抛开去掉肠子就扔进嘴里简直美味，我一次能吃好几条，别看这石头多啊这下面可都是空的，我每天晚上就睡那里，说起来你不住这吧。”
“不住，后天走。”
“哦。”对方有些失望。
“可以留下陪你。”
“真的吗？”对方兴奋的又用尾巴甩了周泽楷一身的水。
“你的名字？”
“周泽楷。”
晚饭过后周泽楷委婉的表示了自己想再住一段时间的愿望，海图一家表示十分欢迎，倒是吕泊远有些不解，“不是吧社长，你还在这种没WIFI的地方住上瘾了啊。”
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是目的周泽楷只好承认了下来，“嗯，空气好。”
倒是江波涛十分理解的表示社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着急回去，然而这并由不得周泽楷的任性，商量过后决定将周泽楷一人的机票改签到了下周一，其余二人则在明早飞回上海。
安稳的睡上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周泽楷将他们二人送出小岛，海图还给它们一人带了一大罐自家酿制的鱼子酱足够他们吃上一年。
“现在的年轻人啊，工作就是忙。”海图感叹到，他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好好玩，我们岛虽然小但风景好，你会游泳吧，听我女儿说你水性很好啊。”
周泽楷有些汗颜，突然间有一种蒙骗小姑娘的的挫败感，自己水性再好充其量也只能是在游泳池里游个来回的水平，而自己所掌握的这些与在海里游泳完全就是两码事，他婉言谢绝了海图陪同的意愿表示自己对这里已经熟悉了不需要向导，转身自己又走到了那块礁石处，与黄少天约定好了的，人鱼先生表示自已很寂寞需要人陪。
“周泽楷！周泽楷！”老远就看到身影的黄少天在使劲的挥着手臂。
“快来看快来看这有乌龟蛋。”对方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就扔了过来。
“这可是高营养。”说着黄少天随手磕破了一个蛋就倒在了嘴里，“你不吃吗？”
“......吃。”
“对你不吃生的吧，拿回去煮了，口感虽然差了点但营养够。”
周泽楷心底里表示他无法理解生吃食物的口感。
黄少天的确如他所说的很多年都没跟别人说过话一样，一连好几天的下午都是他在说周泽楷在听，他讲述着这么些年来去过的各种地方。
“我去过很热的地方啊，那真是热一上海滩我就觉得我要化掉了，待在水里还能好一点，那地方竟然还有动物啊，圆圆的胖胖的还黑白相间，后来我才知道它叫企鹅，走路歪歪扭扭的我都怕它摔倒了，我还游过很远很远不知道时到哪了一抬头头顶上全是冰，特别厚，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个孔能出去，一出去我就惊呆了，怎么我游了半天一上来看到的还是企鹅，一群一群的。那里还有白颜色的熊，它们的毛特别长，晚上我都是钻到它们那里睡觉的，岸上太冷了我都怕我受不住，然后我就跟那几只熊混熟了，后来我要走的时候它们还送了我一只企鹅，可惜是死的路上带着也麻烦就没要，周泽楷你知道吗那两个地方都有企鹅，你说它们互相知道自己还有同类在别的地方吗。”
“知道吧。”
在人鱼先生漫长的生命中一定漂洋过海的去到过好多地方，他有一肚子的故事无处诉说，而周泽楷愿意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黄少天的下一句话，周泽楷侧过头看去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胳膊环着尾巴下巴抵在大约膝盖处望着水天一色处开始发呆。
“周泽楷。”
“嗯。”
“哪里都有动物可也是哪里都有人类啊，两条腿在陆地上行走生活又长的各不一样的人类，你说他们用语言交谈着同类的趣事而就过了这么一辈子是不是很有趣啊。”
“是吧。”
“周泽楷。”
“嗯。”
“你说我有同类吗。”
没有回答，周泽楷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人鱼先生流了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延着脸颊流下，跌落在周泽楷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泪滴是水，却也在发着光，他泣泪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