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木

大楷小天 恶俗养成梗
一发完


空旷的街角里悄无声息，无外乎是在深夜里，冷风四溢，脚步匆匆，周泽楷绕过一个又一个的转角口，走的有些仓促，握紧了手里还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
一个小时前突如其来的铃声扰了清梦，看清楚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按下了接听。听筒里没有人说话，却传出了闷闷的击打声，匆忙起身，随便拿了一件衣服穿上就关门离去。
四方的路口不知绕过了多少个，他感觉有些烦躁，拿起了手机：
“你在哪里？”
电话的那头依旧没人回答，就当快要放弃的挂断电话的时候那头传来了轻笑声，微弱的一声证明了起码还活着。
“你转头。”电话那头说到。
两栋大楼的夹缝间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背靠着墙，回过头来朝着他笑。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一张脸，一张布满血迹却又活生生的脸。
周泽楷没有多余的话，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黄少天的衣领想揍他一拳，看着他斑驳血迹的脸又觉得无从下手。
松开了还拽着黄少天衣领的手，把袖口往上提了提，“站得起来？”
地上的人努力的用手撑了撑想要起身却未果，“好像不行。”
“腿上挨了好几下。”他说的简单又无奈，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撒娇的表情。
周泽楷蹲下身，黄少天很配合的用手臂绕过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架在了身旁之人的身上。
两个背影一起行走回去，走过风，走过疼痛，似是想要一起走过永恒。
“能不惹事吗。”
“我发誓这回绝对不是我先动的手，今天我是毫无防备，要不也不会被打成这个鬼样子。”
“现在已经是了。”
“哈哈不是还有你吗，我相信伟大的周泽楷能把我这个鬼再变成人的，我全身心的信任着你呐。”
他们拉长的背影一瘸一拐，和凌晨街边还在唱歌的流浪者。
回荡在寂静城市中的是明日的安魂曲。
“我说周泽楷啊，明天中午你会做什么吃。”
“还想着吃。”
“嘿嘿，我算算吃了有多少？大概十几年了吧，不腻啊。”
身旁的黄少天尽管脸上还有着被挨打的痕迹，却还是一脸笑嘻嘻的转过头来看着周泽楷甚至还在轻松地询问明天吃什么，周泽楷转过头凝视了半晌，用另一只手盖住黄少天的笑容再把他凑过来的脸往后推了推。
“喂喂，周泽楷你什么意思。”黄少天含糊不清的喊叫着，“你谋杀啊谋杀我。”
不理会一旁明明满身伤却还闹腾着不停的黄少天，周泽楷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抹去了他脸上的斑斑血迹。
我怎么舍得，他在心理悄悄回应着。
 
 
这是一个意外。
 
 
“我七岁时，妈妈告诉我要多交朋友，但我没有。”
“嗯嗯。”
“现在他九岁，他是我第一个朋友。”
“所以周泽楷先生这就是你要收养这个孩子的理由？”
“对。”
“这个嘛，说实话您确实是符合我们的收养条件，原则上来说是可以的，可养父子之间的关系也算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说完工作人员还用手指了指在角落里十分抗拒外人接近的黄少天。
“我们关系很好。”
周泽楷肯定的回答，他上前去拉了拉黄少天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不去理会一口咬住他的袖口的黄少天的小动作。
“哈哈周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要不您看您先和您的小孩回去培养培养感情再过来办证。”
周泽楷想了想，又看了眼还咬着他的袖口不放的黄少天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嗯，谢谢。”
说完一把抱住黄少天就向外走，不理会一路上黄少天有多闹腾强行把他放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后一路开回家。
“你别想我叫你爸爸。”这算是黄少天正儿八经的跟周泽楷说的第一句话，他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泽楷。
“不用叫。”周泽楷蹲下来与沙发上气鼓鼓的小孩平视，“叫我名字。”
这年黄少天九岁，来到了22岁周泽楷的家。
 
初到新环境的小男孩很难缠，他一边不理会周泽楷的任何动作一边又偷偷地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新环境，明明是很满意的却不知如何表达而变成看什么都带着嫌弃的眼神。周泽楷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黄少天正对着阳台上的一盆兰花感兴趣，用手戳着兰花的叶子玩的不亦乐乎。
“吃吗？”
“不吃！”
“哦，别戳坏了。”
“你！”
黄少天又变得气鼓鼓的了。
到底是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兴趣不超十分钟，在周泽楷的注视下黄少天一路从阳台游荡过来，顶着周泽楷果然如此的目光下乖乖地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碗筷。
“肚子饿了。”
“快吃。”
周泽楷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那年周泽楷刚大学毕业，年轻帅气，仕途平坦，每次送黄少天去学校的时候总会招来年轻妈妈们好奇的目光，也会有同学们来询问黄少天他所谓的爸爸的情况，每每都被黄少天用一句周泽楷才不是我爸爸给打发回去。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周泽楷，他只是对新到的环境还不适应而已，他并不知道每次自己硬撑着看完数码宝贝动画片后都是周泽楷把他抱回床上睡觉的，也不知道周泽楷说的那句他是他的朋友并不是随口编出敷衍的话。
小孩子，依旧天真烂漫的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黄少今晚开黑去不。”
“卧槽必须去啊，这种事能少的了我？”
“你爸不管你啊，我上回偷偷去网吧的事被我爸知道了后差点没打死我。”
“你说周泽楷啊，不管我的，再说他也不是我爸。”
“行啊那我先去占座，你们等班主任晚自习转完后再来。”
“没问题放心去吧。”
初中男生的日常对话离不开的就是游戏，学习和班里的女生。
“我说黄少你就不怕你这天天跑网吧把你的乖学生的形象给毁了啊。”
“我靠我哪里像个乖学生了，谁说的。”
“不是坐你后面那女生吗，天天写着你是好学生，光芒万丈的好学生的样子。”
“去你的偷看人家笔记本不道德啊。”
“没没没我发誓我没偷看，上回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瞥到的，她说你只是偶然成了坏小孩。”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傍晚他们绕过学校的小树林从后门的围墙翻出校门，小心翼翼地踩过因为种树才挖开的新土堆，向着小巷子里的黑网吧跑去。
心心念念的讨论着一会要怎样才能把对方队伍打的落花流水的新型战术，却没料到前脚刚踏进网吧大门就遇上教导主任铁青的脸。
“都给我滚回去！”
一声令下四个男生灰溜溜的拿着书包跟在教导主任身后从大门再次进了学校。
“你怎么不给我们发个短信！”
“他把我手机收走了不让我发。”对方哭丧着一张脸说道。
教导主任的批评教育还是老三样，先说游戏的危害性，再说不好好学习以后找不到好工作，最后拍着桌子吼着让他们几个叫家长来。
黄少天一行四人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被面前口若悬河的主任日渐退后的发际线全部吸引住了，最后才被猛烈的拍桌子声给拉回来，刚好听到了让他们叫家长来这一重点，于是赶忙点头答应并承认错误。
“完了完了，我又得被我爸打一顿了，我以后再也不想去网吧了。”
身旁的小伙伴抱怨着，黄少天却还在想着他要回去怎么跟周泽楷说这件事。
 
他回家的时候周泽楷还没有回来，黄少天很反常的一回到家就坐在书桌前写完了作业，门口传来了锁转动的声音时还特地的挺直了腰。
“那个，”思前想后还是在饭桌上开了口，“我们主任请你明天去一趟。”
说完就放下筷子转身就走，不理会背后周泽楷询问的目光。
内心的愧疚使他比平常更快的写完了作业还顺带预习了新的内容，在第二天的早晨依旧看到了餐桌上周泽楷为他留下的一杯牛奶。
放课后四个少年齐齐聚集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听着屋内主任语重心长的对着他们家长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必须要严加管教，不能让他们走弯路，要不然以后的人生就废了云云。
这场由教导主任单方面发起的小型家长见面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等周泽楷出来的时候黄少天发现了他脸上浮现出的倦色。
“对不起。”他伸手拽了拽周泽楷的衣袖，“辛苦了。”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周泽楷亲近，周泽楷抬起了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拍了拍他肩膀。
“回家吧。”
一路归家，一路无话。
 
入秋的夜里有些冷，大街上橘色的灯光更是趁的这条路蜿蜒曲折，一望无际，黄少天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栗。
“冷吗？”一旁的周泽楷开口询问。
黄少天感觉周泽楷的左手抓住了他的左手，还没等到回答周泽楷便敞开风衣包住了黄少天整个人覆在他的背上。
“不冷了。”周泽楷说了个肯定句。
他的手暖暖的不一会就将黄少天的手也捂得热热的。
“什么游戏。”
听到周泽楷在他耳边询问着，身后也传来了他胸腔的震动共鸣。
“荣耀。”
“回去我陪你玩。”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黄少天的耳后和脖颈上，黄少天略嫌痒的缩了缩脖子，莫名的想到了班里女生写在笔记本上的一段话：
他的笑，像五月末的阳光。
黄少天突然觉得周泽楷的笑更像是冬至时的太阳，明明遍体生寒，却还渴望着阳光，给予更多的温暖，他想回过头去看看周泽楷的脸。
周泽楷的风衣将黄少天包裹的很严实，他一只手握住了黄少天的左手，右手横在了身前少年的前胸将他死死固定，他们二人就像蜗牛背着硬壳缓慢行走在大街上。黄少天回头时周泽楷的唇擦过他的脸颊。
 
那晚之后周泽楷也算是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和黄少天一起将剑客和神枪手练到了游戏的最顶端，唯一的乐趣便是刷副本看着两个游戏名不断地上电视。
一枪穿云，夜雨声烦，他们是各自的王。
 
周泽楷从没要求约束过黄少天任何事，黄少天一直按照自己的轨迹成长起来，他想打游戏周泽楷便陪着他，他不喜欢吃秋葵于是他们的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泽楷对他近乎纵容。
“明天开学，早点睡，我送你去。”
“好好，周泽楷你真啰嗦。”
这一年黄少天17岁，周泽楷30岁。
他已到而立之年，脸上早已褪去了青涩的痕迹，留下的只有岁月，岁月让黄少天在他的身边陪了8年，他经历了他的成长，他正值青春。
 
“同学要加入社团吗，篮球社美女多。”
“同学网球社期待着你的加入。”
“我锁定你噜，快来外星人未来人以及一切超自然人研究社吧。”
什么鬼名字，黄少天在内心吐槽到。
“不加入社团吗？”周泽楷询问着。
“不感兴趣。”
“游戏社？”
“哪有这种社团啊喂！周泽楷你又笑。”
 
平稳的升上了高中，比起初中时期的狂妄与燥气，黄少天已经平稳了许多，他想好好学习，他想留在周泽楷的身边。
平稳的读完了一年，语文最好，因为不用费脑子只用去记，数学也不差，偶尔想一想也是能把题目解出来的，最喜欢的运动是打篮球，为此而锻炼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最喜欢的食物是周泽楷做的饭，周泽楷做什么他都喜欢吃。
“黄少你可真受欢迎啊。”一起打篮球的同学指着黄少天抽屉里明显的一堆还冒着粉红泡泡的信说道。
“去去去一边去。”
“脸上装着不在意，其实你心里早就乐翻天了吧。”
黄少天拿出了那一堆一看字迹就是出自于女孩子之手的信件，粗略的扫了一眼挑出一张来看了看：
黄少天同学，我注意你好久了，能明天放学学校侧门见个面吗。
身旁的人吹着口哨起哄着，“黄少艳福啊艳福啊。”
再凑过来贴着耳朵小声说着：“快去吧别伤人姑娘的心。”
“去去去，”黄少天嫌弃的推开了他，“你个糙汉子。”
黄少天确实是打算去的，与期待的相反他是打算去拒绝的，孤朋狗友以黄少是个脱团狗为由拒绝了与他一起行走，留下黄少天一人走在大马路上感受穿堂而过的风。
他带起耳机把声音打到最大，摇头晃脑的大步向前。

 
一天的作息是标准的早晨六点半起，晚上九点钟下晚自习回家，当黄少天收拾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他又拿出信件仔细看了看确定九点学校侧门见，他整理了下着装走了出去，就算是拒绝女孩子他也要绝对给她就下好印象，最好不要哭啊，黄少天苦恼的想，他最不擅长安慰女生了。
准时到达门口左等右等的没等来人，黄少天有点烦躁，他害怕回家太晚害周泽楷担心，又觉得女孩子迟到一点是正常的所以又决定等了一会。
他丝毫没有察觉背后危险的靠近，他还在注视着绕着路灯旋转的小虫子突然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套住了头。
不好！黄少天心里一惊，中计了！
“就是这小子，”有人踢了他一脚，“没想到这方法还真能把他骗过来。”
黄少天认出这个声音来了，是前天和他们打比赛的篮球队队长，当时他们已大比分领先对方获得全胜，黄少天甚至还拿到了全场的MVP。
“快拖走，别在学校门口打。”
要死！黄少天心里一惊，拼着最后一丝意识按了三下侧键拨通了紧急呼叫。
那是周泽楷的电话号码。
 
 
 
周泽楷看着躺在沙发上黄少天笑嘻嘻的脸，用棉签蘸着酒精想都没想就下了手，换来的是黄少天鬼哭狼嚎的喊叫声。
“周泽楷你慢点慢点，疼疼疼。”
黄少天看出来了周泽楷很不高兴，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虽说这么多年周泽楷从未跟他生过气，可眼下这情况的周泽楷是很不好哄的啊。
耐心的等周泽楷给他上完药感觉身上才好了一些，他稍微坐起来一些，舔了舔干涩的唇入口的全是医用酒精的苦涩，接着身旁一沉是周泽楷挨着他坐了下来。
“周泽……”话还未说完周泽楷转身就抱住了他，将才刚刚坐起来一点的他又扑倒在了沙发上，周泽楷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他感受到了周泽楷的呼吸声，问到了浅淡的竹炭味，交杂着酒精的味道一起钻进他的鼻腔中。
那是名为周泽楷的人给予他安得广厦间，给予他的前半生，再伴随着后半生的归宿与寄托。
黄少天轻轻笑了，他把腿搭在周泽楷的腰上，手指轻轻拿捏着周泽楷的发丝把玩着，而周泽楷还将脸深埋在黄少天的脖颈间嗅着他的发上洗发水的味道跟粘在发丝之中他的血的味道。
“周泽楷啊，假如你只活80岁的话，那我葬送你的时候一定要给用最好的棺木选最好的墓地，那毕竟是我之后永久的家啊，我也会住进去的。”
“不要，”周泽楷闷闷的出声，“活一百岁，陪着你。”
黄少天捂住嘴偷偷地笑。
 
对于周泽楷来说黄少天是什么人呢，他看着他，从他背起小包发丝翩扬地松开他的手去上学起一直看到他在他怀里沉稳睡去呼吸绵长。
对于黄少天来说周泽楷又是他什么人呢，是亲人，是爱人，是他亲爱的人。
 
钟声总是敲九下，小小的黄少天背着书包走着跳着回过头来笑着，一切都恍如隔世。
 
黄少天是周泽楷身上的一颗痣，很小，很淡的一颗，他不知他知。